容绪紧接着发现更不对劲了,他的头很沉,意识就像浮动在水中的蔓草,载沉载浮,随波逐流,完全不能自己。
他心中大惊,这是玉壶冰泉的药性在起作用!
那他刚才所见所识是什么?
谢映之不动声色。刚才不过是个雕虫小技,用障眼法把容绪和他的酒杯调换了。
容绪作茧自缚喝下了他自己调制的玉壶冰泉。
此刻,谢映之居然还是一脸纯真的好奇,
“我听说勾栏之术中,以千丝戏为妙。”他挽起唇角,目光清澈,纯然无害。说出的话却足以让容绪心惊。
“容绪先生不妨告诉我,当年你是怎么教王昭仪用这勾栏之术获得圣心。从而使先帝废方皇后,加封她为后的?”
容绪顿时面色煞白,“你不要乱说。”
谢映之一拂衣摆站起身,道,“三年后先帝暴薨,又是怎么回事?”
容绪面如土色,在酒液的作用下,他神智恍惚:“你……你胡言。”
谢映之目光清冷,王氏把持朝政那么多年,有些事情被埋藏太久,是时候拿出来晒一晒了。
浪子
容绪此刻作茧自缚,因为酒液的作用,他有气无力地靠在白玉枕上,向来一丝不乱的长发此刻也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落脸颊。
他有一双天生温柔多情的眼,鼻梁英挺,悠扬的唇线如蝴蝶展开的翅膀,天然挽起不笑也像在微笑,即便他现在酒醉受困,竟然还显得风流落拓。
谢映之不难想象,当年这个放荡不羁的浪子在盛京,迷得多少姑娘魂不守舍芳心暗许,又是多少名门闺秀的春闺梦中人。难怪连幽帝都要让王家管一管他了。
可是这管一管,似乎不仅并没有管住他,皇帝徒劳的努力,最后连自己都栽进去了。
但是这种宫闱秘事,向来都是讳莫如深,更何况兰台之变的一把火烧尽了前尘,很多卷宗如今都无处可寻了。
史书上只剩下先帝暴薨,北狄趁机起兵,攻破盛京城,屠之。短短的一句话。
谢映之问:“容绪先生没什么想跟我说的么?那么不如我来说,我若说得不对,先生可以指出。”
说着他一边在阁中徐徐漫步,边道:“先生虽出身王氏,却非嫡出,而不得重视,即使是比你所有的兄弟们都要聪明颖悟,却依旧为没有机会出仕。”
谢映之已经说得极为委婉了。
容绪的母亲是烟花女子。因姿容出众色艺双绝,被王谋看中,带回盛京纳为小妾。
容绪小时候就发现,在王谋的所有儿子中,他虽然天分最高,书也读得最好,所有教过他的先生都夸他为聪明剔透一点就通,但是转过身,他们无不抚须叹息,再聪明有什么用。
大雍朝施行的是征辟制,世家大族都会举荐家族内的优秀子弟征辟入朝为官。
首先就要看出身,只有嫡出的儿子才能代表家族入朝中为官,庶出的儿子则退而求其次,分派到地方任职,在地方上干出一点政绩了,才能擢升到朝廷,一般要熬三到十年不等。如果不想被分派去地方上,也可以在朝中的一些部门担任署员,但如果有才,擢升得比地方上要快,而且,还能和在朝任职的嫡子彼此相互照应,形成树大根深的家族网络。
但是容绪这情况很特殊,连庶子的地位都及不上,他的母亲是烟花女子。上不了台面。
王谋待他就像待一个私生子,巴不得藏起来,连族中祭祀祖先之类的祭典都不让他参加,仿佛他的出现就会让祖先蒙羞。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兄弟们,其他同龄的少年们都明里暗里排挤他,孤立他。
加上他那时候已经是生得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加上人又聪明,别人排挤他,他也喜欢揭露别人的短处,于是就更加受尽冷眼,落落寡合。
“幽姿不入少年场,无语只凄凉。”谢映之说着,颇为同情地看向他。
容绪唇边含着丝满不在乎的笑意。这些陈年往事多少年没人提及了,忽然被人提及,竟然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年。
其实在大雍朝这种极为讲究出身品第的环境中,就算他出仕,因为有个青楼的母亲,也会成为同僚的笑柄,被背地里被人戳脊梁骨。
极重颜面的王谋又怎么可能让这样一个庶子出仕,坏了王家的名声。
容绪眼看着家中最蠢的族弟王疍都分到了一个户曹的职位,他却只能整日里游手好闲。前途灰暗,读书入仕是不用想了,
他于是想到了去从军打仗,彻底抛弃这个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家人的家族,去边塞打胡人,从一寸寸血战中建功立业。
但是即使是这个愿望也被无情地掐灭了。
王谋冷冷挑起眉,上下打量着他这个儿子。
容绪当年十六岁,容颜姣好,身段修长,就像他那个风姿绰约的母亲。
父亲挑剔的目光一寸寸在他脸上灼烧过去,他咬紧齿关,昂然抬起头。
王谋的不满和轻蔑也非常直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