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大梁的江湖帮派调查过,势力勾连,极为复杂。
这些人潜藏在暗处,是这乱世中蔓延生长的荆棘,每一根藤蔓和棘刺中都灌注着流毒的脓血。他们受雇于人,可以和任何一方势力勾结,也可以随时背信弃义。
萧暥常年戎马,沙场上兵来将挡,明刀明枪。他不知道人心之黑暗险恶、贪婪无忌能到什么程度,那些卑鄙龌龊的手段恐怕他连听都没听过。到时候生意没做成,狐狸皮就让人剥了。
但谢映之知道萧暥的秉性,越是危险,越是刺激,越是会让他做出剑走偏锋的事。况且这件事一开始萧暥就瞒着他,既没打算让他知道,又怎么会听从他的建议。
“主公若执意参与火龙油生意,也并非不可。”谢映之不紧不慢道。
果然,萧暥眼梢撩起,眸中流光微闪。
谢映之莞尔:“不妨容我修书一封至永安城,询问魏将军之意。若魏将军认为可行……”
萧暥顿时蔫了,连忙表示:“不用了,不用了。”
魏西陵为人刚正,平生最恨这些个歪门邪道,前番他在广原岭当山大王,魏西陵差点把他关起来,若魏西陵知道他跟那些人做生意。相隔千里,萧暥都能感到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萧暥可怜兮兮,“西陵事务繁忙,这点小事就不要打扰他了。生意不做就是了。”
“既然主公从谏如流,就不烦劳魏将军了。”谢映之说着探手取来装着栗子的纸袋,递到他怀里,“尚有余温,主公趁热吃。”
萧暥:……
回到府门前,停下了车,已经是午后未时。
这一程萧暥真是被谢映之搞得心中一波三折,七上八下。连暗搓搓和容绪做点小生意也被谢映之扒拉出来,当真是狼狈。
谢映之倒是神清气爽,下车时还好整以暇地替他整了整被压皱了的衣袍。
萧暥:不敢当不敢当,谢玄首纡尊降贵……等等,他这会儿倒是很贤惠了?
谢映之:“云先生已经到了,应是为兴建中书台之事而来。”
萧暥一诧:“你怎么知道?”
谢映之目光淡淡扫去。
就见云越利落地跨上马背,“主公,我去帮陈司长巡视街道,就不进去了。”
然后一阵风似的策马跑了。
春耕
萧暥疾步走进大厅时,云渊正负手欣赏挂在墙壁上的书法,身姿笔挺如松。
其实云先生除了欣赏书法,也实在没地方挪眼。这阵子萧暥不在期间,整个客厅被容绪装修得像个洞房花烛,不忍直视。
萧暥赶紧上前道:“让云先生久等了。”
云渊袍袖飘然,郑重地一揖:“主公。”
萧暥心中大震,立即道:“云先生是长辈,主公二字如何担得起,先生叫我彦昭就可以。”
云渊道:“九州纷乱,诸侯林立,蛮夷窥伺,值此内忧外患之际,危急存亡之秋,谁能扛起这山河,谁就担得起为这天下主事之人,岂在长幼之序。”
说着他看向谢映之,微笑道,“谢玄首为将军府上主簿,将来也是一段佳话。”
谢映之心领神会地一笑,“云先生此来,是带来了中书台候选官员之名单了吧?”
云渊早就习惯了他料事在先,也不吃惊,从袖中取出一份书简,“主公,先生,请看。”
萧暥一诧,那么快!上午朝会才成立中书台,才几个时辰,这效率!
萧暥接过名单。闻正,宋敞,上官朗……
他努力在脑海里搜索这几个名字,结果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不是原主,哪里知道这几位的事迹。云越小助手又不在,这小子一见他爹来了,逃得比兔子还快。
“闻正乃漳泽人士,年十九入仕,以敏达刚决而闻名,任京兆尹,时王戎族弟王泰欺行霸市,当街杖毙不肯屈从的商贩,闻正不避威压,将王泰斩决后挂印辞官而去,宋敞乃……”
士林的陈年往事,谢映之似随口提及般娓娓道来,萧暥不由想起秋狩时,听魏西陵评天下诸侯,言简意赅一针见血,如今又听谢玄首品评天下名士,傲骨清风,甚是畅快。
看来士林除了盛京系、朱璧居那帮子人外,还有如宁游、闻正,宋敞等铮然之士,只因看不惯世道黑暗,不求闻达于诸侯罢。
最后谢映之将书简交还云渊:“云先生这一封荐书可谓揽尽雍襄俊杰。”
“然则……”云渊抬眉道:“还请先生言无不尽。”
某大老粗:他怎么看出谢映之还有话没说的?
谢映之见他道破,也不相瞒:“闻正,宋敞两人,平生最为敬佩之人乃魏淙老将军。”
萧暥顿时明白了。士林现在都还以为他‘害死’义父。
当年士林对魏淙推崇备至。兰台之变后,大雍皇室整个儿都趴下了,唯有魏淙率领诸侯联军抗击北狄入侵。士林以国赖长君为由,欲推魏淙为君王,只可惜魏淙在与曹满合兵途中遇伏身殒。
魏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