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点头,“他说,天下乱世汹汹,这局主却搜罗满船的珍奇深夜出航,不像宝船,更像贼船,他不趟这个浑水。”
黑袍人笑了声,“薛潜是个重实利的人,他当年若成了玄首,也许玄门如今已经重返朝堂。可惜了。”
那青年迟疑了一下。
“你有疑惑,问罢。”黑袍人道。
“潜龙局失利,主君好像并不在意?”
“此番潜龙局,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结果了。”
那青年道,“属下愚钝。”
“谢映之在潜龙局中说,不能局限于一城一隅之得失,我也跟你们说过,永远要留有余地和后手。”
他说着望向暗沉沉的江面,道:“就在这潜龙局期间内。在大梁,紫湄通过容绪,顺利进入皇宫,借皇帝和王氏之力搅弄起京城的风云。在燕州,东方冉成为北宫达的谋士,谢映之和东方冉师兄弟之间,各为其主的对局即将开始,我真是很期待的,还有北狄……”
“北狄主君也布局了?”那青年讶异道。
“我们的人已经在阿迦罗身边,助他统一漠北八大部落,他会成为月神庙的灰烬中崛起的狼王,他复仇的火焰将会燃遍中原的山河,弯刀和铁蹄踏破中原饮马长江,给他们再来一次兰台之变。”
那青年倒吸一口冷气,猛然醒悟,“潜龙局是主君为了引开谢映之的注意而设的虚局?”
“世间事本来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潜龙局是个胜负未定的赌局,我又怎么会把这么大的赌注押在夜鸱这里,谢映之还是太年轻,专注于跟我争一局一隅之小胜,忘了这乱世天下,才是真正的战场。”
届时,燕州北宫达,京城的皇帝与王氏,北狄的阿迦罗,这三条线同时推进,三面起火,看他们如何应对。
“紫湄真的会嫁给皇帝?”那青年问。
“她恐怕已经侍候在皇帝身边了,至于想不想嫁,都是她自己决定的。”黑袍人转过身,冷道,“你是她的姐姐,还没有我了解她么。”
月已西沉,寒夜里江风刺骨。
魏瑄只穿着一件初秋的单衣,沿着石滩走着,寂静中听潮声拍岸。
果然谢映之说得没错,涨起的潮水已经淹没了地上的砂画。
他站在江边,手指轻轻一弹,黑雾卷起江浪,又在撞向江岸时击个粉碎,此番潜龙局后,驱使这些东西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他心中隐隐的不安也更深了。
“这次相见,殿下的实力更强,心魔也更盛了。”一道清浅的声音仿佛自风中飘来。
魏瑄转身,眉目沉在月光的暗影中,坦诚道,“正如先生所见,年后我就去断云崖。”免得害人害己。
只是可惜,他今日悄悄埋入苍冥族的那一步暗棋,恐怕也作废了。刚想出击就已折翼,心中多少隐隐有所不甘。
谢映之道:“殿下确实要去玄门,我已经为你寻了一位老师。”
魏瑄蓦然怔了怔:“老师?莫非先生是让我入玄门?”不是作为囚徒被关进去,而是弟子?
魏瑄想都不敢想,毕竟自从他修炼秘术被卫宛知道后,他这位曾经的老师,看他跟仇敌似得,既然是除魔卫道,能姑息他这个邪魔外道加入玄门?
“卫夫子是绝对不会答应的。”魏瑄道。
谢映之道:“殿下入玄门,只要学修玄术,化解心魔即可。不用管其他之事。”
魏瑄反应极快,“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同时修炼玄法和秘术,以玄法来抵消秘术中的阴暗面?”
可是同时修炼玄法和秘术,两种完全相反的修行,这能做到吗?
谢映之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而且我为你选的这位先生,气质亲和温润,玄术修为极高。”
言外之意,和卫宛不是一个风格的。
魏瑄想了想,眼睛里诚实地写着:还是你教的比较好。
关键是,不但会教,还会画……
谢映之失笑:“殿下若想成为玄首的弟子,将来是要承担玄门的重任的。”
“不,不是。”魏瑄忙道,
他今生不想当帝王,当然也不想当玄首。他只想在心中守着一人,此后,天涯路远,江湖四海,在那人看不到的地方,为他披荆斩棘。
魏瑄想了想,抬起墨撤的眼睛看着谢映之,“我若学了玄术,也算半个玄门弟子了罢?那么卫夫子除魔卫道,不就不方便了?”
谢映之莞尔:“放心,他会清理门户。”
第二天清早,晨光熹微中,战舰启程回江州。
朝阳初升,江面上一片波光潋滟,雪白的芦苇随着波浪跌宕起伏。
谢映之站在那株苍虬的老柳边,目送战舰远去。
一开始,即使在岸上,依旧能听到萧暥内心的各种小心思,此起彼伏,喧喧嚷嚷,好不有趣。
渐渐的,那些声音越来越低弱,最后,就像江面漂浮的晨雾一般,在阳光蒸蔚下消散不见了。
眼前唯余江水滔滔,仿佛往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