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心叹,这小子倒是硬气。
“既如此,将军府里的事你不要干了。”
云越的心骤地抽搐了一下,跪地的身形竟是一晃,但又倔强地挺直了。
他是锐士营的人,即使犯错被罚、被驱逐,铁骨不能折,不能给主公丢脸。
“你给我喂猫去罢。”萧暥道。
什么?
云越猛地抬头,愣了片刻,喂猫?不是赶他走?!
萧暥见他还发愣,一手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拽起来,你小子铲屎总不能给我搞出什么幺蛾子罢?
云越抑制不住眼中狂喜,“谢主公!”
随即,萧暥想起来一件事,“苏苏去哪里了?”
朱璧居
春夜廊下花开如云,香雾阵阵。
容绪身边跟着两名华服丽人,正在耐心地教她们栽培花道,“这是朝颜,卧雪,清隐,皆是今春新栽,平日要濯以泉水……”
名花如美人,在容绪看来,给花浇水锄草,就像为美人梳妆打扮。
“还有,不要让苏苏靠近花圃……”
他话音未落,廊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戎大步走进庭院,身后几个家仆慌慌张张追着他,徒劳道,“先生已经休息了……”
容绪见他靴子上沾着春泥,皱了下眉,“兄长踩到姑娘们的裙摆了。”
王戎没心情跟他绕弯,单刀直入道,“陛下让你去燕州,你答应了?”
“陛下口谕,我还能抗旨吗?”容绪漫不经心道,挥手让左右退下。
王戎道:“魏瑄杀了北宫皓,北宫达此时正在气头上,你这是去送死!”
他怒道:“柳徽这个老匹夫,竟然敢给陛下出这种主意。算计到我王家头上来了?”
“兄长勿忧,柳尚书并非让我去送死,而是让我去送钱。”容绪淡然道,“他们要害的是江浔。”
王戎将信将疑。
“兄长,里面说话。”他一延手。
进了厅堂,容绪简单地将柳徽的图谋说了一遍。
“北宫皓毕竟是北宫达长子,此事没那么容易了结,陛下派我去,意在让我花钱去上下疏通,譬如北宫达的左膀右臂钟纬、俞珪,又譬如他的兄弟北宫梁……金玉铺路,这些人都会为我说话,兄长不必担心我的安危,至于北宫达要迁怒,会找副使江浔。”
他说到这里,不由叹道:“当年文昌阁之辩,诸公恨透了江浔。即使北宫达不杀他,江浔此去也凶多吉少。”
王戎见他竟有惋惜之色,“你还替他担忧?你就不恨江浔?”
“我和他既无私怨,立场不同罢了。”容绪道,
王戎依旧铁青着脸,“即便如此,魏瑄杀了北宫皓,却由我们王氏出面花钱疏通,岂有此理!”
容绪道,“兄长以为是我为晋王,为陛下花金子?不,我花的每一锭金子,收买的每一个人,将来都会为王家所用。”
王戎不耐烦道:“花这个钱,还不如招兵买马来的爽快!”
“兄长,能用金钱解决的,就不要动刀兵。”
“这是乱世!”
容绪无奈,问:“兄长若要装备十万军队,需要花多少银钱?退一步说,若再装备十万甲兵,盛京离大梁咫尺之遥,萧暥会没有警觉?”
王戎面色阴沉。
容绪道:“而我若买通几个关键之人,数十万甲兵尽数为我所用。还不用我们自己养兵,何乐而不为?”
王戎皱眉:“你不能把政事兵事都拿买卖来衡量。”
容绪道:“天下事归根结底就是利益。”
就在谁都无法说服谁时,管家匆匆进来,低声向容绪禀报了一个消息。
容绪当即神色一变。
“何事?”王戎急问。
“萧暥回京了。”
王戎冷笑了声,“我以为是什么大事。”讥道:“这不是正中你下怀吗?”
“我看你这些天莺莺燕燕都看腻了吧,都侍弄起花草来了。”他说着抬手就去拽廊下绽放的朝颜。
这让容绪皱了眉,“陛下此刻正召见晋王。”
王戎不屑道,“这小崽子毛都没长全,祸倒是闯地不小。”
“魏西陵进京了。”容绪道。
咔地一下,枝折叶断,鲜花被揉碎在了掌心,王戎手上顿时如染满了鲜血般怵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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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宫门在身后关上,无穷的石阶在眼前展开。在这死气沉沉的宫殿里,魏瑄简直能闻到无处不在的陈腐气息,从四面八方 无形的枷锁绞紧他的脚步。
他恍然想起当年出征时的那个傍晚,他离开这阴郁的宫廷,追逐着那人的身影,奔向铁马西风的疆场。终有热血,不负少年。
可嘲讽的是,他怀着一去不返的决绝,却没有战死沙场,兜兜转转,他终究又回到这牢笼中来了。
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过,又什么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