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车犁咬着牙问道。
苍青心中骇然,这不是魏瑄。
以往魏瑄给他的感觉,矜持典雅,就像是寒夜里轻暖无痕的一缕孤香。
但眼前这个人,强大、无情、冷酷,即使不修边幅也威仪天成,他站在弥漫的黑雾之中,显得既阴森又圣洁。
魏瑄唇边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迷雾。
他手指动了动,车犁惊恐地看着双手竟失控卡住自己的脖颈,他痛苦地挣扎起来,指甲在脖颈上抠出道道血痕。
他微微偏头,颇有意味道:“原来是个人傀?”
“无趣。”
他忽然手一收,车犁颓然无力地摔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不杀女人。”他轻轻叹了声。
随即手指一弹,车犁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被一股无形强悍的力道甩了出去。摔到了庭院里,顿时筋断骨折。
黑雾笼罩着的大殿似乎在微微颤动。
院中的群尸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口中都发出恐惧的悲鸣,一个个抱住了头伏倒在了地上。
“将军,出了什么事?”狍子骇然道,
魏西陵凝目看向神殿的方向,月色朦胧,空黑雾笼罩。
神殿里,苍青颤抖的声音道,“殿下,你……你快停下来!”
苍青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魏瑄这幅样子。
他一双墨澈的眼眸,邪厉飞扬,黑雾中电光火烁,他驱使着那黑雾如同使唤他的剑。
黑雾在空中凝成一头狰狞的巨兽,一口咬住几名士兵的双腿,从高空狠狠甩落。顿时血雾蓬起。
余下的士兵吓得扔下弓箭转身就跑,魏瑄手指一弹,犹如嬉戏一般,那黑雾呼啸而去,撞向神殿粗壮的镂花梁柱。
石栏轰然倒塌的片刻,萧暥身形轻捷,倏地一晃而过,几名逃到门口的北狄士兵躲闪不及,被石梁压在下面,血肉横飞,哀嚎不断。
萧暥越过横卧的石梁轻轻落地,再一看,这大殿竟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他本来想捣毁阵眼,看来已经有人替他干了。
石梁塌陷,墙壁徐徐倾斜,推向旁边一根立柱,紧跟着倾覆下来。
“殿下,小心!”萧暥急道。
魏瑄蓦然回首,衣袖轻轻一拂,石柱倏地调转了方向,兀自以一个倾斜的角度悬停住了。
他看向萧暥,目光竟恍如隔世。
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抬手一拂,右肩偏落的衣衫又覆了回去。
殿中狂暴的黑雾也随之像退潮般被他倏然收入袖中,眉心的焰芒也渐渐熄褪了。
萧暥察觉到他眼神不对,但是这会儿没工夫细究,抓住他的手,“殿下,快跟我走,这里要塌了!”
萧暥的手温暖有力,魏瑄被激得心颠微微一荡。眼中那浓郁的阴寒也终于渐渐褪去了。
但魏瑄知道他走不了。他已经被这黑雾渗透了,被这冲天的怨恨和戾气所同化了。所以他能随意使唤这黑雾,就像使唤自己的手足。
当然,他绝对不能让萧暥知道这些。知道他已经变成这黑暗的一部分。
“我不会跟你走。”他道。
说着他拂起了衣袖,露出整条石化成僵冷的右臂。
萧暥骇然,石人斑!
他思绪飞转,难道说千家坊的地穴那次魏瑄竟然染上了石人斑?
染上石人斑,全身皮肤硬化变成灰白色,肌肉萎缩,骨骼佝偻,头发脱落。连谢映之都无计可施。
他随即想到最近魏瑄经常掉头发。
这孩子居然瞒了他那么久!
“我即使回去,也会渐渐变成那种怪物。将军还不了解我皇兄么。”魏瑄淡淡道。
萧暥凝眉。以魏瑄那个刻薄寡恩的哥哥的脾性,确实他一回去,凶多吉少。
“如果我变成了那个样子,必会被圈禁起来。”魏瑄轻描淡写道,仿佛闲闲说着与己无关的事,“且不说皇宫容不下我,大梁也容不下我,难道我要像那些石人那般终生呆在千家坊阴暗的地窖里?”
萧暥眉心紧蹙。
他说的是事实,如果魏瑄真的变成石人,皇帝必然会把他圈禁起来,在掖庭狱关一辈子。这种不见天日,看不到尽头的日子,凄惨地苟活于世,如果让他萧暥来选,倒不如死了痛快。
魏瑄这个倔强的脾气,怎么能受得了。
见他沉默不语,魏瑄故作轻松地一笑,“其实我这次跟将军来塞外,有自己的打算。”
他边说边像赶恼人的蚊虫一样挥挥手把那又悄然弥漫上来的黑雾驱散,随遇而安地道,“塞外海阔天空,我留在这里,就算变成了石人,也没人会来打扰我,更不会被人当做怪物,将军不如成全我。”
他语气淡若无物,“我已经给皇兄留下书信,禀明缘由。书信我出发前留在了野芒城……”
他漫不经心的口吻,好像在说着一次轻装远行。
每一个字说出来,都是诀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