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碗酒,这回,一人十碗。
狍子也不能示弱,大义凛然地走到桌边,捞起一个酒碗仰头海饮起来。
谢映之悠然抬手,再次端起酒碗。
周围的山匪都被激得热血沸腾,纷纷手掌猛拍桌案发出砰砰的震声,吼着助兴,“快干了!”“干!干!干!”
顿时山堂里又喧闹起来。
这边刚喝完,碗都没干,那头就又开新坛,立即把酒续上。
流水般的酒席,几轮下来,山堂里热烈的气氛到了极点。
“今天喝得……真痛快!”狍子晃了几下,眼睛一翻轰然倒地。
谢映之莞尔:“赌约依旧有效,下一位是谁?”
酒喝了一夜,广原岭除了伏虎和执勤巡逻的黑柱子,其他大大小小赌酒的头目都滚到了炕桌底下,说醉话的,哭哭笑笑的,鼾声如雷的,千姿百态。
狍子抱着酒坛子滚在炕角,嘴里尤在嘀嘀咕咕,“以后……我们萧大统领回来,再……再跟你喝,他酒量好,你肯定赢不了。”
“这可未必。”谢映之把玩着手中的酒碗,目光清冷无尘。
窗外天色微明,曦光透过轩窗照进来。
谢映之闲散地靠在长榻里,清若琉璃的双眼在晨光中微微阖起。
伏虎见状上前,“先生,你写个醒酒的方子,我下山给你抓药……”
他话说到一半,才骤然发现,曦光映入那琉璃般的眼眸中,清明如镜。
谢映之和他们喝了一夜酒,身在俗世里,却不沾染一丝红尘气。
“天气晴好,诸位首领陪我去山中一游罢。”
……
雪后初晴,天高云淡,视野极好。
众山匪算是服了,一夜宿醉后,他们头昏脑涨地跟着谢映之身后爬山,被折腾地苦不堪言。但是有昨夜的赌约在身,不陪也不行。
广原岭莽莽苍苍层峦叠嶂,尤其是以黄龙寨一带最为山势险峻,山崖如刀劈斧凿般高耸入云。
伏虎实在是佩服,谢先生喝了一晚上酒,非但没有醉意,依旧神清气爽。
众人行至山中,忽然听水声隆隆,谢映之便随即循声走去。
行不多时就见一堵万仞绝壁拔地而起,从半山腰有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即使是隆冬季节,依旧没有结冻,水势涛涛奔流不息。
谢映之望着高入云霄的绝壁,“严冬之季,竟不结冰,莫非是温水?”
狍子抢道:“先生好眼力,就是温水,这条瀑叫做白马涧,直通楚江,水流湍急,太危险了。先生若想沐浴,山后有泉池。我可以领路。”
“不必。”谢映之淡淡道,转向伏虎,“这山涧的水量一年四季都如此丰沛?”
伏虎道:“这水就像是天上来的,流之不尽。这会儿冬季是水量最少的时候,换是春夏之季,这水声如万马奔腾,我们在这里说话,都听不清。”
谢映之道:“甚好。”
正如他所料,这处山涧应该是奔流入楚江的。
“既然这里水量充沛,我想在此养点小虫子。它们喜欢潮湿。”
狍子一听虫子头皮发麻:“蚊子?”
谢映之摇首。
“只要不咬人的都行。”他别的不怕,就是有些怕虫子。
谢映之失笑,“它们很良善,是蚕。”
伏虎一愣:“养蚕?先生衣服不够?”
谢映之道:“我想在此山间种百亩桑田,用于养蚕。这便是我想让诸位首领替我做的事。”
狍子等众首领顿时如释重负,还以为谢映之会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结果只是……养蚕?
狍子满口答应:“先生放心,我们一定把这蚕养得白白胖胖。”
谢映之点头,“这蚕不是养一年,而是从今年开始养,年年养,要养很多年,直到我告诉你们,不用养了。”
众人虽答应下来,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这先生是想让他们这些匪寇改务农桑了?
伏虎也道:“先生这是何意?”
谢映之淡淡一笑,“我观此处风景甚好,种桑养蚕,倒是归隐的佳处。”
说罢往山顶走去。众山匪一愣,赶紧跟上:所以他真要把这山匪窝改造成神仙洞府了?
白马涧往上,便是悬剑崖,此处山势雄浑巍峨,往下看就是数十丈的深渊,白马涧水声涛涛,站在崖顶都能感到阵阵充满水汽的山风自崖底吹来,
谢映之道:“我还要在这里建一凉亭。”
狍子道:“这倒是纳凉避暑的好去处,就是蚊子多了点。”
伏虎跟着萧暥打仗期间略懂点战略地形,“你懂什么,这里险峻,又扼住两山之间的要道,所以才风大。”
谢映之略带肯定地看了他一眼,但不予置评,转而道:“此亭的名字我也想好了。”
三千世界,归去来兮。
“就叫归来亭。”
伏虎道:“归来?那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