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王师,即使没有萧暥和他手下的旧部,他也能提拔一批新锐将领,在皇帝看来,锐士营经历了乱世烽火,再锋利的剑也已磨损,而皇帝需要一柄更称手的剑。他要的不仅是一个清平世道,更是一个繁华鼎盛的时代,他要开创千秋帝业,俯揽万国衣冠来朝,萧暥不会明白一个帝王的雄心和抱负。
此次有一批新制成的连弩铁箭,共十万余支,从黄龙城运抵盛京,武帝便将这护送军械的任务交给了新军,由羽林中郎将柳行亲自护送。
但被皇帝视为珍宝的这支羽林新军,竟在第一次征程就折翼了?!
这无疑给了皇帝当头一棒!
“伤亡损失如何?”武帝气息粗重问。
“十万余弩箭尽数被劫。”
什么!武帝两颊的肌肉禁不住微微抽搐,随即他猛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萧暥。
果然那双眼睛里暗芒一闪。
武帝恍然。又是广原岭劫匪!他强压怒气身下猛地一沉,顿时陷入了让他神魂颠倒的温热柔软中不可自拔,什么怒气都消去了大半,他情不自禁地咬上那人下颌苍白精致的线条,沉声道,“朕要亲征广原岭,顺便捉拿叛贼瞿钢余党。”
叛贼两个字刺入萧暥心中,他的眼梢微微挑起,双眸流丽的线条仿佛一笔勾出。
他争锋相对道,“陛下还有弩箭可送?”
皇帝被他问得额角青筋微微跳动。
言外之意,以新军的实力,皇帝这是要亲自去送装备?
武帝刚平复的怒气又被他撩起,额角眉间清朗的线条顿时锋利起来,心中就像被一团野火炙烤,“方才将军说朕的王剑太长,在实战中不好使。”
“那将军就试一试!”
说罢骤然发力,沉甸甸的王剑带着惊人的热度一掼到底,捣入让他难以忍受的深度。
萧暥的双眸失神般猛地大睁,有种被撑破的恐怖感觉。
署邸鸦雀无声,上官朗手中的帛书已经被攥出深深的褶皱。
“继续念!”皇帝低喝道。
上官朗咬了咬唇:“柳行部全军覆没。”
“五百羽林军被俘虏。”
“柳行本人不知去向。”
上官朗每念一句,滚烫的王剑席卷着帝王之怒力度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要将他撕裂捣碎。铁力木大案发出让人害怕的声响。萧暥的手指死死抠进桌案边缘的云雷纹里,指甲抠得发白。
入夜,小内官端来了晚膳。
萧暥仰面躺着,长发如流水落花般铺在桌案上,幽幽烛火映着他容色苍白如雪,纤长的睫毛凝着汗水,乌若沉羽,眼尾余红未褪,眸光流转间便是摄人的寒与艳。
之后的日子,皇帝给了他一定的自由。 萧暥可以不戴镣铐,活动的范围也从牢狱扩展到庭院里。
萧暥终于可以花整个下午在庭院里的老梅树下晒着秋天干燥的阳光,抬头看清朗的晴空里白云悠悠飘过。秋风起时,空气里有桂花的甜香。
杨拓因为擅动私刑,以及署内私藏那些不正经的玩趣,被皇帝流放于辽州苦寒之地,新任的清察司长官是个耿直的人,叫做闻正。
正如他的名字,爽朗清举,一身正气。
而让萧暥对他刮目相看的是,他连皇帝都当面硬刚上去。
就在萧暥回寒狱的次日黄昏,皇帝带着医官亲来寒狱,他知道闻正的脾气硬正,不想惊动他,也就没有借调官署,微服出行极为低调。一番诊治后,武帝便屏退了医官想要独处片刻,结果医官刚退走,闻正就赶到了。
闻正不是杨拓,不会战战兢兢跪在门口。而是目不斜视,搬出大雍律令,有理有据当面斥责皇帝行事荒银,放纵无度,骚扰人犯。
武帝勃然,差点当场将他处决,但闻正毫无惧色,依旧痛陈武帝作风荒诞。士不畏死,又如何以死惧之?最后武帝非但没有降罪闻正,还褒奖了他。 并要提拔他为廷尉署官,那是两千石以上的高官,算是平步青云了。却被闻正以初到寒狱,还没做出任何政绩,无功不受升迁为由拒绝,臣子做到这份上,头是真的铁。
但是武帝拿他没办法。闻正在士林以刚正闻名,如果真的杀了他,必然会引起舆潮汹汹。所以皇帝很多时候不喜欢用这些忠直之士。因为他们做不得鹰犬,也不会体察君心。办事虽有效率,但用起来扎手。
之后的几天,皇帝没有再来,大概也是不想跟闻正硬刚。
萧暥难得几天修养,便颇有意思地看着闻正重整寒狱的规矩,裁撤治办了一批人,整得一群狱吏都战战兢兢的。从此再不见敲诈勒索之事,也不再闻鬼哭狼嚎之声。
午后,萧暥坐在院子里蜷着毡毯晒着太阳嗑着小松子,饶有兴趣地看一群狱吏忙忙碌碌跑进跑出。他也不知道让个道。
结果,啪的一声,一卷简册掉落在他脚前。
他拢着毡毯弯腰捡起,看到简册上工整地写着大雍刑律条陈修正草稿,不由微讶,好一个勤勉的小吏。
想他戎马半生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