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醒了吗?”
“我跟您说过好几回啦,陈老,人家不叫沐沐,你认错人啦……”
小护工推着轮椅小声道,仿佛生怕吵醒对面病床上的人,虽然她知道对方根本不会被自己吵醒。
坐在轮椅上的是一位退休老先生,他年纪很大,患有白内障,眼珠子浑浊,深陷在眼窝里,但他腰板挺得很直。
“她不叫沐沐,她叫什么呀?”老先生指着病床上的人说。
小护工看了看床头的卡片,有点迷惑:“上面只写了个姓,顾……应该是顾什么吧……”
“沐沐,沐沐,她就叫沐沐!”
不知是哪句话惹老先生不高兴,他突然大发脾气,小护工吓一跳,连忙像哄孩子一样哄他:“是是是,沐沐就沐沐,咱们走吧,别吵着沐沐睡觉了。”
这会儿走廊没人,小护工悄悄合上门,推着老人的轮椅快步离开病房。
他们来这里不符合规定的,她冒着被领导批评的风险,偷偷带老先生进1108病房看美nv病人——要是被发现,那可就惨喽。
这个疗养院里大多是机关单位退休的老g部,每天院子里都很热闹,下棋的,散步的,聊天的,遛狗的,还有打麻将的。
平时陈老先生喜欢跟人下棋,但今天却毫无兴致,自个儿坐在y凉底下清静,小护工在一旁念报纸给他听,他却还惦记着1108病房的事。
“沐沐怎么啦?她怎么老是躺床上睡觉,不和咱们一起晒太yan?”
小护工想了想,回答说:“沐沐她生病了,等病好了才能晒太yan。”
“要多久才能好?”
“嗯……这个得听医生的。”
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也许一辈子。
哎,谁知道呢。
小护士放下报纸,暗暗叹口气,不敢告诉老人实话,怕他太过伤神。
“陈老,吃柑橘不?”她从口袋里掏了个橘子,在老人面前晃了晃,“我老家寄来的,可好吃了,一点都不酸。”
“那尝尝吧,”老先生两手互cha在袖子里,翘了个二郎腿,“咱们只吃一半,要留一半给沐沐。”
“知道啦知道啦!”
小护工剥着橘子,心想老先生年轻时风流ngdangai美人的传言果然不假,她把橘子皮丢掉,转回身,却见老人歪头打着盹儿,发出了鼾声。
天空y沉沉的,似乎预示着还要下雪。
隔着玻璃幕墙,顾悠看见机场滑行道被铲得gg净净,今天只有一个登机口可通行,那是专门为z国撤侨开辟的通道。候机大厅地板锃亮,通道口地上贴着反光条。
时间还早,地平线上坠着层层灰云。
“那是atc空中交通管制中心。”高文以为她在看远处的控制塔,“所有经过这儿的飞机都要听atc的指挥。”
“你是说那个长得像话筒一样的塔楼?”
“不错,还真是挺像的。”
高文哈哈笑了起来。他身t强壮,啤酒肚也很强壮,坐在椅子上会把衬衫下摆顶出来,邋遢得如同流浪汉。
“你不要小看atc,”他慢慢说,“在所有交通工具中,飞机的安全系数是最高的?,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它的功劳,atc管制员可是世界上最难的十大职业之一,他们要同时指挥二十几架飞机,日夜班颠倒,很多人因为压力太大转业。”
头上的毛线帽有点刺痒,顾悠想伸手进去挠,但是为了不弄乱监护人帮她盘好的发型,她克制住了自己,走回高文身旁坐下:“你以前是atc管制员?”
“不,我是ga0收藏的艺术家,雕塑,还有古董,很遗憾你没见过我的作品,不过我十七岁的时候当过飞行员。”
“后来为什么不当了?”
“因为我不想g了。”高文提了提k子,把衬衫下摆勒回腰带里,“一个普通人si于癌症的概率是飞机失事的220万倍,而我母亲却si于一场管制员指挥失误而造成的平地空难。去taade,这辈子我再也不想和atc打交道。”
“……”
“不好意思,我刚才是不是说了脏话?”
“你说‘去taade’。”
“哈哈,天哪。”高文笑道,“你骂人的语气真可ai,再说几句别的听听。”
在高文充满怜ai的眼神下,顾悠感觉自己就像个专门供大人们欣赏玩弄的人类幼崽,一言一行皆是笑料。
真想给他脸上来一拳。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中年白人男子走过来,他穿着制服,看起来像是机场的领班。
“谢谢,不需要。”高文收起脸上的笑,“我们在等飞机。”
“已经没有飞机了。”领班说,“你们没接到通知吗?所有航班都取消了。”
“我们在等z国撤侨的那趟飞机。”
“抱歉,先生,只有持有z国护照的人才能在这儿等。我们的登机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