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他瞄过我一眼,把头飞快地垂下,半晌都不说话,看上去有些难堪。
为了缓解这时凝固的气氛,我决定把提前为他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送给他。大哥亲自设计了一条手链,目的并不在于祝福,而是在于提醒我要尽可能攫取小少爷的好感。
“闵细雨,我给你带了见面礼。”我从西服外套的内袋拿出一个雕花精美的匣子,笑着打开它,将手链展示出来。那是一条嵌着五色彩宝的手链,天然纯净的碧玺宝石是山林给予的眼泪。
我问他:“我可以给你戴上吗?”
闵细雨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在他开口回答之前,我已经大着胆子牵起他的一只手,把手链为他戴上了。他的手很漂亮,手形修长手腕纤细,肤色洁白触感光滑,像瓷片有了呼吸。那手链与他相得益彰。
大哥不仅给了我手链,还教了我一段话。我提醒自己别忘记将它有感情地背出来。
“祝愿我们有一生一世的平安,一生一世的快乐,还有一生一世的……缘分。”
“缘分”这两个字是经过我改动后的结果,大哥教我说这段话的时候,那两个字本来是“深爱”。但我觉得有些话阿谀得过头听起来就像讽刺,所以这两个字也的确开不了口,于是便改成了这个在感情里显得模棱两可的词汇。
那时的我自作聪明地认为,并且固执地相信我和小少爷之间的感情只能止步在家族给予的孽缘上,却并没有意识到在将来的某一时刻我对他的感情会到达超越“深爱”的程度。
当然这也是无伤大雅的,毕竟在认清这一点的时候,我对他的感情已到了不用再纠结是否宣之于口,而是直接付诸行动的态势了。
闵细雨好像很喜欢那条手链,看着它眼睛亮亮的。
“谢、谢谢。”他跟我道谢以后,也没有再说什么话。我想我今天的到访还是打扰到他了,这让我有点愧疚。但一想到我今后的人生也会被他打扰,一时间我又觉得痛快。
总之,这场见面就在这不间不界的氛围里结束了。
当我再一次见到小少爷的时候,他已经穿上婚纱,把他纤细的手臂搀在我这样一个他毫不熟悉的男人的臂弯上,在一众宾客的面前,强作亲密地和我缓缓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我们中午举行了婚礼,午后和傍晚陪着父母招待宴会的宾客,晚上前往我们的新家——那是闵老爷子送给我们的一栋别墅。我们坐着闵家派来的专车过去,下车的时候,闵细雨因为婚纱的裙摆太长,鞋子踩到裙边被绊了一跤,差点摔到地上。我把他扶住了。
“谢、谢谢……”这是他第二次对我道谢。除此之外,他依然没再说话。我感觉他是窘迫的,但并没有从他的窘迫里看出不悦。我想他修养很好,即使不高兴也不会给人脸色看。我在心里很真诚地感谢他,同时因为怕他再次摔着,向他伸出了手臂。
“挽着我。”我对他说。
他抿了抿唇,照着做了。我想大概从这一刻起,我们两个才真正开始看清自己的丈夫或妻子是谁——从外表上的。
我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说话?”
或许是因为问话的语气有些生硬,他误以为我生了气,小声地说:“对不起。”
我反应过来他误会了,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告诉他我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他是不是不爱说话。同时我心里想着:如果他说“是”,那以后的婚姻生活我将尽可能地不去打扰到他。
但他摇了摇头,把我的手臂挽紧了些。
“不是的……”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我西服的衣袖,手指无意识地在袖口的纽扣上摩挲。
“我真的……好紧张。”
他说这话时,脸颊红扑扑的,呼吸的起伏大了起来。
他的话让我有点恍神。
我忽然地意识到一件很残酷的事情:是啊,这是他的婚礼啊。
他根本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阴谋和算计,他只知道,尽管他嫁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可是对他而言……这是他的婚礼,是婚礼啊。
只有我把它当做了一场交易,所以我不紧张,甚至表现得有点机械。我突然觉得抱歉。
“那个……”他看向了我,羞涩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你、你紧不紧张啊?”
但对居心不纯的我而言,那更像是一种审视。
我说谎了。我说我很紧张。我甚至笑着说:“没有人能在新婚的时候很镇定吧?”
“也是……”他温和而羞赧地笑了笑,反而攥住了我的手,安慰似地说:“你不要紧张。”
他拿那双小鹿似的眼睛望着我,支吾道:“我虽然、虽然不是很优秀,但是我也不坏……你别害怕,以后,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的。”
他的脸彻底红透了。
我没有回答。我被他的话震住了。
我想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善良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