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以来,辽人屡次南下侵扰,皆被塞北守军一一挡住,元翡手腕凌厉,少留情面,将扣留的俘虏一一细查,自然发觉其中鱼龙混杂,有游牧匪盗,也有辽军细作,可见议和不过是辽人的权宜之计。辽国苦寒,境内多大漠雪山,本就贫乏农耕之物,向南劫掠实则是生计所迫,对塞北十城的觊觎是长在骨子里的,迟早有此一战,只是不曾料到才刚刚入冬,战火已仓促燃起。
辽军大举探向云河城,而散落各城的塞北守军合计不过四万。云河城并不如栖城一般依山而建易守难攻,所幸守军调度得当,出战数日,皆大胜告终,穿城而过又环绕城外的云河水日益冰凉,并未沾染热血尘埃。
安平流不敢放松眉头。守军一连数日派出斥候,辽军主帅与人数却仍未探明,约莫至少在七万之上,仍在不停补加后援,战况并不乐观,他一连向南发了数十道战报,意图催人调兵北上,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急得觉都睡不着,一夜之间懂了何为白头搔更短浑yu不胜簪,天还没亮,便起床擦剑。侍卫送来茶水,他一口气喝掉一壶,坐在门槛上长吁短叹。
元翡晨起开门,当即被安公子蓬头垢面的模样吓得后退一步。安平流道:“这都十几天了,援军怎么还不到?愁si我了,我都拉肚子了,小陈大夫上次给的药都不顶事。”
元翡目光发沉,皱了皱眉,尚未开口,安平流已捂住嘴往恭房跑去,这下上吐下泻凑了个齐全。未等吐完,被元翡拉着后领扯起来,声音有些紧,隐约碰到他后颈的手指冷得像冰,“……小安将军,你不对劲。你吃了什么?”
安平流吐得头昏脑涨,他分明只喝了一壶茶水。
元翡脸se早已变了,匆忙叫醒陈聿,一帮军医聚在一起诊看,断定是毒,不过剂量微小,无法致si,只将人元气ch0u空,使之战力懈怠。账外几个士兵也上吐下泻起来,再去营外看,城中百姓已有不少在四处求医。陈聿将安平流喝的水拿去验看,又跑去城中云河验河水,半个时辰后纵马跑回来,气喘吁吁道:“不成。城中水源全脏了。”
安平流气息奄奄,“一派胡言。云河从南边山上发源,辽国人在北边,要投毒也是我们给北边投,岂有下游往上游投的道理?”
有个本地守将低头想了半晌,忽然跳脚明白过来,“鱼!每逢冬日,一下雪,便到狼缃鱼回溯的时节,狼缃鱼是要逆流向上而游的!让鱼带毒南下,正是这个季节才能做的事!虽然眼下只是虚脱无力,再等两日就不是这个剂量了!”
军中几名将军聚在主帐中商议一番,最终都怕重蹈栖城之困的覆辙,果断切了城中水源,开南城门护送云河城中不多的居民向栖城迁去。晌午之时,半城已空,却有轰然一声从北城门外传来。
辽军攻城了。
铁灰猎鹰张开羽翼在战马头掠顶过,战马嘶鸣着踏下铁蹄。守军拉开阵线,一gu合围撤退,另一gu挡在城门处。城外小gu辽人渡河,放下桥索又拉起铁梯登城墙,被石阵火油一一击溃,不过移时,后备补充不上,辽军翻过墙来,城墙上霎时厮杀得一片血红。
安平流在马背上回过头去,咬牙道:“辽人有备而来,云河怕是守不住!”
元翡抬起一鞭在他马背上甩下,“开南城门。你率军带人去栖城,护紧水源,严防细作,等我接人封城过来。”
安平流胯下战马被一鞭ch0u得扬蹄狂奔向南而去,元翡调转马头带军向北。北城门烧起火来,一列辽军突出火线涌来,元翡举剑横起,身后队列变换阵型,箭矢疾雨般s出,刀剑嘶鸣着将前方辽军撕开一个细口子。身后侍从打了个唿哨,按兵不动许久的伤兵营与残余百姓便被一队守军强推向前,在辽军夹击中擦肩而过。元翡纵马向前,被马背上的陈聿拉了手臂,大声吼道:“别往前走了!都是辽国人!”
喊杀声震天,元翡扯过他的衣领,贴近喊道:“城外有机关!”
城门外云河环围,一座吊桥连接两岸,陈聿明白过来,调转马头,“我跟你去。”
元翡抬剑替他挡开一支流箭,摆了摆手,示意他帮不上忙,身后队列随即将陈聿与坐骑拱向远处。
北风渐紧,天灰雪浓,jg锐营随元翡破阵向前。火油箭s往木桥,火苗随绳索烧下,一支木桥栏被缓缓烧断,陷入未冻的云河水。亲随拔出刀来,飞身砍向剩余桥索。桥索为jg钢铸成,近日加了一道机关,打开便露出引线,点火烧燃,轰然一片火光炫目,数支桥栏猛然陷入河中,桥上尚有辽军兵马,霎时砸出一片血红。
那亲随吹了声得意口哨,被元翡身后侍从喊道:“快下来!”便纵身跃下。眼看桥栏只余两支,正在燃烧,气数将尽,元翡b个手势示意撤退回城。已渡河的辽军见去路将断,赤红着眼飞砍而来,yu渡河回对岸,瞬间一片疯狂厮杀之声,元翡举剑横档向后避去,却有一队辽军兵马踏着满地尸首残刃从城中轻骑而来,皆是黑甲覆身,面上亦蒙起铁甲,飞鹰猎犬随之从城门下轻身而过,直冲向对岸而去。
这些黑甲是方才破城的前锋,不过守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