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转缰绳,驱马来到车前,“怎么?”
秦妧笑道:“邵伯夸你呢。”
裴衍看向装得一本正经的老伙计,“好好驾车。”
老邵嘿嘿一乐,扬起马鞭提了速。
半个时辰后,在一阵阵惊雷声中,车队缓缓驶进民风质朴热情的湘玉城。
这还是秦妧第一次来到边境的城池,忍不住撩帘看向路旁的街摊。碍于天气原因,摊主们已经陆陆续续地撤离了。
大风卷叶扬黄沙,苍莽一片看不到边际,气温骤降,秦妧穿上兜衣青素兜衣,半揽着阿湛下了马车,单薄的身子有种不堪吹风的羸弱感,可目光始终柔和,在随着裴衍来到裴劲广面前时,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公媳之间疏离客道,互相都蒙了一层“纱”。
盈盈一拜后,秦妧开口娇脆,“给父亲请安了。”
看着娇丽温婉的长媳,裴劲广笑着点点头,没有外露出那股隐藏在深邃眼底的情绪。
平心而论,一个异性王甩手的便宜女儿,是配不上他的嫡长子的,可有些姻缘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既已允她嫁进家门,就该以礼相待,以免长子难做。
“一家人,客气什么!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头,今晚为父会在总兵府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秦妧乖巧地抿抿唇,没有多插一句嘴。
裴劲广转过视线,落在站在裴衍斜后方的唐九榆身上,没有责怪他“背信弃义”,反而笑着拍拍他的肩,“唐先生也辛苦了,今晚本帅可要多敬你几杯。”
话落,就拉住裴衍的手腕,阔步走向总兵府。
秦妧跟在后面,望着父子二人高大的身影,在心里有了一点点的比较,相比刻意敛起凌人之势的公爹,裴衍更趋矫矫傲雪,更显清贵修态。
车队人马全部被安置进了总兵府,晚宴前夕,秦妧和裴衍带着阿湛,随唐九榆去往小宅,在如注大雨中见到了一脸懵愣的盲女。
近乡情怯,何况是见到生母,想来小大人儿一样的阿湛躲到了秦妧的身后,两只小手紧紧抓着秦妧的裙裾,很像是寻到了母亲不必再假装坚强的雏鸟。
裴衍站在廊下,没有催促阿湛上前去主动与母亲说说话儿,而是静静陪伴,默默支撑。
早在得知周芝语失忆时,裴衍就有了预判,母子二人的相认未必能顺利。
果不其然,久不见外人的周芝语,同样躲到了唯一的熟人唐九榆的身后,但并非是“近乡情怯”,而是迷茫困惑。
前些日子,她结识了唐九榆的雇主裴劲广,听他说了一些关于她身世的事,今日就见到了裴劲广口中的孩子,虽已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觉得无比陌生,加之失明后戒备心重,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就是唐九榆。
这也是唐九榆宁愿毁约也要回来的原因之一吧。
拉住女子的手臂,唐九榆故意用轻松的语调缓释起氛围,“也没让你现在就认亲啊,先熟悉一下,嗯?”
接着,向阿湛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阿湛握着小拳头绕过秦妧,径自走到两人面前,清澈的眼底映出了生母的影子。
唐九榆抓着周芝语的手,慢慢伸向阿湛的脸,让她去感受孩子的存在。
触碰到软软的脸蛋时,周芝语颤了颤指尖,年轻的面容浮现一抹复杂的情绪,她蹲下来,试着双手抚上阿湛的脸,细细地摸了起来。
这一幕,在沁凉的雨天显得温情脉脉。秦妧不禁想起自己去寻求那日的情景,记忆里最深的不是被拒之门外,而是口渴难耐时接过了陌生人递来的水囊。
也是后来认识了老邵后,才知当时赠水的人是裴衍。视线不自觉看向廊壁前的男子,定格了片刻。
裴衍不知她是触景生情,只当她是被母子相认的场景感动,没有立即过去拥住她。
酉时二刻,华灯初上,秦妧和裴衍回到总兵府的客院,将阿湛留在了唐九榆的宅子,与周芝语在一块。小夫妻都觉得,慢慢相处下,血浓于水的母子情会慢慢发酵,达到该有的亲昵。
日子还长,慢慢来吧。
雨势不减,电闪雷鸣,裴衍下了马车后,主动递过双手,想要抱秦妧下来。
看了一眼仍在执勤的总兵府侍卫,秦妧避开男子的手,“我自己能下。”
说着就要跳下车廊,却被男子拦了下来。
青石板路的地面形成了一层水膜,淹没鞋底,加上气温骤降,女子很容易受凉,按着日子,秦妧的月事快要来了,裴衍不想让她脚底沾水。
“别犟,我背你回房。”
凉风斜雨,拍打在男子月白的衣衫上,打透了绸缎衣料,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体上,即便身后有人撑伞,也无济于事。
秦妧没再扭捏,示意他转过身,想要趴在他背上。
裴衍转过身稍稍俯低,稳稳兜住了女子的腿弯,背着她走进了雨幕中。
走进客房,裴衍挥退侍从,将秦妧放在了外间的罗汉床上,没顾自己身上那件湿湿的衣袍,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