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想必从来没有想过让我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他不会允许我有自己的孩子。你和山辉,不能留在此处。”
茳承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想起上一回凌王的结局时,便已然想到这一节,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带着山辉能去的地方,“九泽城。”
东雪西炎两国素来不合,鲜有往来,又因两国接壤处是绵延千里的乌素沙漠,不通陆路,往来皆是水路,虽通商道,但因宿仇,两国行商从不涉足彼国国土,往来交易,皆在两国间海域九泽湾的无主岛屿上。有钱货通衢,九泽湾中的无主岛屿渐渐繁荣,汇集了东雪、西炎、南鲛、北辰四国人种,更有异种混血混迹其中,人种混杂,海运便捷,贸易壮大,四国异珍汇聚。九泽,渐渐成了行商圣地,四国行商、逃犯、流亡者在此处聚集,建起了一座藏龙卧虎,藏污纳垢的九泽城。
他们进了九泽城,就像一滴水落进江海里一样,转瞬就能无声无息,无踪无影。
雪翼斟酌了片刻,才道:“九泽,确实是个合适的去处,但是……”太危险了。东雪境内屡禁不止的火精私贩,九成九是从九泽流进来的,还有秘药繁星,当时虽则没能在王都查到下落,但八成,也和九泽脱不了干系,毕竟,除却九泽湾里数不胜数的野港,再没有别处能让火精繁星入境。念头转到此处,雪翼苦笑着轻啧一声,怎么又绕到这上头来了,“但是九泽太乱了,你的身份,不妨碍吗?”
茳承顺着山辉的脊背,轻声道:“放心,不妨碍的。姜家还做贩火生意的时候,和九泽的生意人有过往来……六年前,姜家灭门的消息,九泽中人也一定有所耳闻,他们不会对我和山辉的身份起疑。”
雪翼斟酌了一会儿之后,终于点了头,道:“过几日,我送你去湘州,那一带沿海野港多,去九泽方便。你……罢了,九泽的门路,想必你比我熟,要什么东西,就和临唯说吧。”话到此处,雪翼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道,“月藏想跟着你,你说呢?”
茳承一怔,忍不住笑了一声,倒是没想到,月藏竟然想跟着他,“我只是担心,我只顾着照看山辉,冷落月藏,以他的天赋和体质来看,跟在殿下身边才是最合适的。”
雪翼也笑了一声,道:“我倒也想将他留下,但他不肯,说要跟着你,帮你看顾山辉。仔细想想,也确实跟着你更好,毕竟,他的身世不算清白,跟在我身边,不安全。”说到此节,雪翼苦笑了一下,“只有我是个孤家寡人,父皇才最放心,我也好筹谋。”
茳承心念一动,紧接着问道:“殿下要筹谋什么?”
雪翼沉吟了一阵之后,才缓声道:“交四军统领的权柄,最好,是能谋个流放出境的罪责……我疑心,火精私贩和繁星入境,和军方脱不开干系,你去了九泽之后,也顺便帮我探探消息,找找军方参与火精私贩的证据,争取把玉家拉下水……玉家为了自保,肯定会四处攀咬,拉我下水,逼我保下他们。到时候,再造一造声势,做一做伪证。我这个四军统领就能卸任流放了。”
“殿下要借火精私贩,剪玉家羽翼,交四军统领权柄?火精私贩,军中确实有人牵涉其中,但多是玉家外戚,只借此事,怕还动不到玉家的根基。”说到此处,茳承才豁然惊觉自己不知不觉被凌王套了话,当即斥道,“殿下谋事就谋事,怎么还将我扯进来?!我带着山辉,如何能沾那些生意?!”不提还好,一提茳承还有些来气,上一回,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没有怀孕生子这档子事儿,但却因为王都西郊火精的坑的事儿牵扯出姜家,他应着殿下的安排,进了王都,将姜家早年私贩火精和母亲染上繁星药瘾的事供了出来。
姜家因为他的供状被夷灭三族,至于他,则被殿下篆刻了脉系人屠,进了月涯府成了三十九卫之一……姜家覆灭之后,凌王为了查清火精自九泽流入东雪境内的途径,令他乔装打扮,重入九泽,搭上了火精私贩的商道。当时,他为了那一条九泽巨贾与沉西、振北军团高层合作私贩火精的线报,险险把命豁在了九泽。想不到,重来这一回,他都替凌王生孩子了,还是免不了这一遭。
茳承越想越气,终于狠狠瞪着雪翼怒骂道:“没心肝的东西!”
雪翼被骂得一头雾水,只道:“你好端端的骂我干什么?”
海上有雨,浓云堆砌在海天一色处,殷殷风雷入耳时,已微不可闻。
银白的浪蕊在礁岩脚底跌碎,涛声在天然形成的礁岩洞里回荡,雄浑而低沉。此处暗礁巨万,水流凌乱湍急,但九泽仍以此处为港,可见舟上有术士庇佑。一艘小舟自浓云堆砌处缓缓驶来,船头的一簇星火,在风雨中飘摇,始终不曾熄灭。
茳承望着自远处缓缓靠近的海船。那是一艘老旧的木渔船,搭载与飞隼类似的叠阵,由两到三名术士操纵。因为有术士操纵,所以九泽城的船,是这片海上船费最贵,但也最安全的行船,哪怕今日天气如此恶劣,仍有行船来往。
来船长不盈六丈,甲板之下是水舱,辟出了一间狭小旱舱,为避耳目,旱舱之侧便是养了活鱼的水舱,板隙间蜡封不严铆接不当处总会渗出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