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慈也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刚想劝她先去包扎,腿却被对面的洛羽踹了一脚。
她茫然地望过去,却见洛羽神色肃然,衝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呃,”辛慈最后还是相信了洛羽的判断,毕竟对方比自己更了解木颜,“我跟宁宁比赛的时候注意到,她右半边身体比左半边身体要虚弱一点,平常看不出来,只有在极端的比赛情况下才会显露。”
拿着纸巾去按木颜伤口的安柠动作一滞,愣愣地望向辛慈。
辛慈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在l国比赛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对手,她是个不错的人,所以我把这个结果告诉了她,她说自己小时候曾经从屋顶上摔下来,胳膊断成了好几截,可能跟那件事有关系。我陪着她去医院做了检查,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医生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大脑可能会欺骗你,但身体不会。简而言之,虽然她认为那件事对她没有影响了,身体却还残留着那时候的痛苦记忆,日常生活中还好,一旦涉及高强度训练,身体就会刻意减低对手臂的压力,久而久之,受伤的那条手臂就会比其他部位更虚弱。”
她苦笑着望向安柠:“医生当时说那是极端个例,没想到我一个人就碰见两个,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木颜被安柠掰开的手再次攥紧,安柠赶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牵动伤口,比起自己的职业生涯,她更担心木颜,轻轻唤着女人的名字安慰道,“木老师,木老师,没事的……”
可木颜对她的呼唤全无反应,女人只是盯着辛慈,泪水已经涌出眼眶,被布满血丝的双眼一衬,跟血泪一般,她的嘴唇颤抖着张合,声音嘶哑难听,“然后呢,会有什么影响?”
辛慈垂下眼睛看着餐盘,像是不忍说出下面的话,片刻后她闭上眼睛,不去看在座众人的表情继续道,“医生说,心理问题可以找心理医生调解,但身体是个复杂的整体,想要修正身体记忆非常困难,那个选手最后也没有成功,她已经不打比赛了,因为只要遇上强一点的对手,对方就能看出这个破绽,再做职业选手也没有前途。”
她话音落下,餐桌上再没有人说话。
自己,到此为止了?
安柠的心因为这个结论沉下去,但她没有过多的难过,因为有人比她更痛苦。
木颜那隻没被她按住的手狠狠地插进乌黑柔顺的头髮里,用力揪扯着,安柠只是看着就觉得头皮剧痛。
“木老师!木老师!”她站起身想把女人的另一隻手从头髮上拽开,却又担心扯痛了对方,一时间左右为难,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就在此时,旁边的洛羽伸手,一巴掌打在了木颜的脸上,不轻不重,清脆作响。
木颜身子一震,下意识松开手,安柠连忙把她另外一隻手也握住。
脸上带着一道巴掌印的女人愣愣地看向打了自己的人,洛羽叹了口气,指指安柠,“等你清醒了还我也可以,你家小狗都急哭了,有没有同情心啊?”
被她这么一说,女人像是又被人打了一下似的转头看向已经哭成泪人的安柠,失焦的双眼微微颤动,恢復了清明。
注意到女人一直想攥紧的手终于卸了力道,安柠赶忙让洛羽帮忙看着木颜,自己去找食堂的工作人员要包扎伤口的药。
洛羽微微垂下眼,面无表情的对面不知所措的辛慈说,“看什么,去拿餐盒打包一点能顶饥的东西,糕点什么的,她们这会肯定没心情吃饭了。”
帮木颜包扎伤口的过程中,女人就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任由安柠摆弄着,就连药水倒在伤口上都没有一点反应。
她越是这样,安柠越是担心,心中一直一来解不开的谜团终于有了答案,她却没有时间去理清思路,她连涌出的眼泪都没法停止。
自己真是太没用了……
安柠狠狠的用手肘把快要落下来的眼泪擦掉,免得那些眼泪落到木颜的伤口上。
好不容易包扎好伤口,洛羽跟辛慈提着打包好的糕点送两人回去。
“你先跟洛羽她们回去,让我一个人静静……”到了东五楼楼下,木颜突然转身拦住了想要跟着一起进去的安柠,女人的神色语气已经与平常无异,如果不是通红的双眼,安柠几乎要以为刚才疯狂的木颜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
“那怎么行?”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就衝木颜刚才那个状态,她现在怎么也不可能放心让女人一个人呆着。
“我说,能不能,”女人的声音一开始还是平静的,越往后哭腔就像压不住似的冒出来,“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求你了。”
女人站在楼栋打出的阴影下,瘦削的身体颤抖着,像是马上就要因为某种穿心彻骨的剧痛而坍缩下去,午后明媚的阳光也不能温暖她分毫。
她马上就要哭了,她马上就要碎掉了。
安柠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木颜,就像个已经布满裂痕的瓷娃娃,仿佛她再说一句话,都会把女人碰碎。
她僵在原地,看着女人转身快步离开。